第五十九章。

雨幕中的孫悟空已滿手是血，卻已分不清是誰的，他單手撐在她的身體旁，握劍的右手鮮血淋漓……

好險！若不是自己伸手擋住了刺入她胸膛的劍刃，只差一寸，便真的刺破心臟，再無回天乏術。

“你何苦如此……”孫悟空心中有痛也有恨，最終卻還是被害怕失去她的恐懼給占據。他萬般沒想過，自己竟會逼得她自盡。雨停了，兩人的血水匯集在了一處，漸漸漫透地上人的身體。

好冷啊……昏昏沈沈之際臉上隱約有什麽動西在拂動，正觸碰著那紅腫的指痕，火辣辣的疼。我忍不住睜開了眼，才發現是一只手在輕柔撫摸著我的臉頰，我一怔，剛要起身，啊，好痛……一陣劇痛從我胸口處蔓延上來。

方才自己是痛昏了過去？是孫悟空救了我？還沒想明白到底怎麽回事，“別亂動！”這三個字像炸雷似的從上空傳來。

我定了定神，萬分小心的擡頭看去，那雙熟悉的金曈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我。“你死了就能換回小白龍了？簡直愚不可及！”他皺緊了眉頭，臉色鐵青著去查看我的傷口。

“不是的……”我一急立馬反駁，但稍一用力便扯痛到傷口，以至於接下來的聲音虛弱到幾不可聞，“我並非想換回小白龍，我只求換得你原諒，雖然這是奢望，可至少能讓你心裏好過點兒。”

你情願一死，就只為讓我心裏好過點？可你死了我不會好過，只會更難過，孫悟空這樣想，卻沒有說出口。

我感到對方突然停了動作，可僅僅只停了幾秒，便又忙活起來，一道道金光順著他的掌心源源不斷地註入我的傷口。

只見我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迅速愈合著，原先蒼白的臉色也恢覆成健康的顏色，可孫悟空的臉色卻慢慢慘白起來……

“夠了，別再為我耗損法力了。”我忍了許久，終是忍不住推開了他的手，可猛地一抹猩紅深深刺入了眼底，我怔怔的盯著半晌，這才意識到什麽……

“孫悟空，你……你的手受傷了？”我一時心疼不已：“痛不痛啊？”

孫悟空似乎對我的話渾不在意，淡漠道：“和你比起來，我這點痛又有什麽要緊。”

他的話似戳中了我內心的某處，讓我忍不住想哭，臉褶皺起來，吸了吸鼻子，卻一股腦的說了些毫不相幹的話來……

“孫悟空，你知不知道，我有多累啊，一直以來，我都是一個人在孤軍奮戰，你還有師傅，還有八戒他們，可我呢？”

“我有的從來都只有自己。沒有依靠，甚至連個可以信任的人都沒有。”

“我不想再那麽堅強了，我想……我想……我想回家，我不想留在這裏，我好想回家啊……”

我說著說著，最後竟“哇”地一聲哭了出來，從前只想在他面前逞強，如今徹底卸下偽裝，竟委屈的像個孩子，趴在他的懷裏嗚嗚哭泣著。

孫悟空低下頭，靜靜看著懷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淚人，擡起手，想輕撫她顫抖的背脊，可掙紮了兩下，終是放下了。

眼前的白素塵，是他從未知道的脆弱模樣。可正是現在知道了，才愈發的心疼，才不知所措。

“莫哭了……”不知道過了多久，任憑眼淚流了又幹，幹了又流，直到孫悟空的那句話傳來……

“以後花果山就是你的家。”

此言一出，他感到懷中的人背脊一僵。

我的大腦短路了好一陣子，反應過來時，舌頭都打結了，不敢相信的問：“你……你說什麽？”

孫悟空見對方如此誠惶誠恐，還有那鼻涕眼淚一大把的模樣，實在不好看，卻又好笑，“我說，你哭成這樣醜死了。”

“不是的，你剛才說的不是這句……”我輕輕推開他，嘴巴撅的能掛油壺。

孫悟空假裝想了一會兒，將對方很自然的又摁回自己懷裏。我伏在孫悟空的胸口上，渾厚的聲音從他的胸膛傳進我的耳膜：“我說，從今以後，俺老孫便是你的依靠。花果山就是你的家。”

三百年前在那最初的時光裏，他是她僅有的依靠，也曾猶豫過帶她花果山，可如今……

時過境遷，不覆當年。

只願一切還來得及。

“你知道嗎，我等你這句話等了三百年。”我露出細白的牙齒，第一次笑的那麽燦爛。

孫悟空也笑了，心酸而無奈，“俺老孫都知道，原諒我，讓你等了那麽久。”

“只要能等到，多久那都值得，還好老天有眼，沒讓我再多等三百年。”我不自覺地擁緊了孫悟空一下，他腰身一硬，轉而更用力的擁住了我。

在這親昵舉止的熏染下，我實在忍不住便順勢問了一句：“孫悟空，你為什麽要對我那麽好？”

空氣中的熱度隨著這句話瞬間濃的仿佛粥一樣，黏黏糊糊的貼著人緩慢流動，偶爾有一絲風掠過，卻快的讓人抓不住。

我感到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，又深吸一口氣，答：“因為我們是朋友啊。”

只是朋友嗎？我心裏像是打翻了油鹽醬醋，不知是啥滋味，卻只能點了點頭，勉強同意他的回答。

唉……糾糾纏纏了那麽多年，兩個人似乎還在原地轉著圈圈。可我告訴自己，夠了，這便已經足夠了。

那廂躲在角落裏的八戒和哪咤，瞧見孫白二人看起來像是甜蜜極了的樣子，要不然，自己的臉上怎麽也會帶上了笑意呢。

我正和孫悟空緊緊相擁著，忽而一聲微不可聞的輕笑傳入耳中，我連忙掙脫出孫悟空的懷抱，他眉頭一皺，卻是朝身後望去。

“呆子！哪個借你的膽敢偷笑俺老孫？”孫悟空罵罵咧咧地朝他移去。八戒趕忙躲在哪咤身後，條件反射性的捂上了自己的耳朵。

我忍不住“噗嗤”一時笑噴出來，這豬八戒還真是個憨貨。孫悟空也無奈的笑了笑，又故意恫嚇道：“方才的事休得對外宣揚！否則直一棒將你孤拐打斷！”

豬八戒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似的。哪咤也不禁咽了口幹沫道：“好了，我說悟空啊，我們還是趕緊幹正事吧！”

“正事？什麽正事啊？”豬八戒打了個哈欠，懶洋洋道：“可別折騰人了，依俺老豬之見，咱們還是先回去把肚子填飽了再說。”

“呆子！成天就只道吃吃吃！”孫悟空氣不打一處來，趁八戒不備，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，擰一擰，轉一轉，看著都疼！

一陣殺豬般的嚎叫，豬八戒求饒道：“我錯了，猴哥，俺老豬聽你的便是，莫再這般動手動腳。”

孫悟空這才嘆口氣放過了他，八戒揉著耳朵小心翼翼地問道：“那猴哥呀，咱們這是去哪呀”

孫悟空不假思索地回道：“去五莊觀！”

“五莊觀？那不是鎮元大仙的道場嗎？”

孫悟空點點頭：“燃燈圓寂之前，將舍利子的秘密告訴了鎮元大仙。現在無天也已經知道了，咱們必須馬上趕去！”

說完他朝我大步走來，金色的眸子暖如春日般望著我，說出來的話也甚是暖心，“你有傷在身，不宜行動，且先回東華山調息，這邊由我三人去便可。”

我使勁搖了搖頭，砸吧砸吧著嘴道：“那人生果可是地仙之物，短頭一萬年，只結得三十個。若有緣得那果子聞一聞，就活三百六十歲。吃一個，就活四萬七千年的，想來，若能吃上一口，對我的傷勢恢覆也是極好的。”

孫悟空似乎沒料到我會這樣說，臉上不禁一楞，正欲張口，豬八戒卻搶在前頭道：“都埋汰俺老豬只管要吃，如今瞧來，白施主你也好這一張嘴啊。”

我沒好氣的沖了他一句，“對啊，我就是貪吃啊，可我光吃不長肉啊，不似某人一身肥肉吶！”

嘖嘖嘖、嘲諷的意味不言而喻，豬八戒氣呼呼的還想與我理論什麽，卻被孫悟空不耐煩地推搡到一邊呆著去了。

“你真想去？”孫悟空眼角堆了笑紋出來，“哦，不，你真想吃？”

我嘿嘿一笑，又舔了舔嘴。

孫悟空開懷大笑便是應允了下來。

四人駕雲朝西方疾飛，消失在夜空之中。

卻說無天這一邊，當他走進洞來，才發現洞已經不覆存在了，於是氣急敗壞地對身旁的巨蠍道：“通知黑袍，要他小心，孫悟空已經逃出了靈山！”巨蠍應聲“是！”無天伸出一指，一朵黑蓮幻生出來，右手輕輕一拂，黑蓮打開，放出一道黑氣，將地上贏妖的屍體收入黑蓮之中。

巨蠍屏住呼吸在一旁看著，等無天施法完畢，才小心翼翼地問道：“佛祖，贏妖還能救活嗎”無天緩緩搖了搖頭：“他被孫悟空從臟腑內擊破，已經喪了真神。”

巨蠍輕輕嘆了口氣。無天緊了緊拳頭，“孫悟空！白素塵！”他的聲音裏是說不出的陰狠，讓身旁的巨蠍忍不住渾身一顫。

而我這邊，也不禁猛然一抖，緊接著打了好幾個噴嚏！額，有人在背後罵我不成？我聳了聳肩，默默地在心裏翻了個白眼，繼續前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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